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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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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張嘴會說,你倒睡起覺來了!作業都做完了嗎?快來洗洗手吃飯!”

老媽將門擰開了一條縫,朝我吼道。

窗外陰沈沈的,光線偏暗,溫度適宜,是個適合睡覺的好天氣。

我合上英文書,又聽了一會兒錄音機裏流溢出來的金英年的聲音,深深陶醉其中。

金英年擔任學校播音室的英文播音員,在一些特定的時候,比如周三下午大掃除時間,學校裏每個教室都能聽到他用清冷悅耳的嗓音閱讀英文美文。

對英語老師來說,她的學生裏有金英年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金英年的英文好,別人會說是她教出來的,英語老師動輒叫金英年讀新課文,讓我們在下面仔細聽,把不懂的單詞標註出來。

金英年的聲線對我來說是最好的催眠藥,但從他嘴巴裏念出來的聲音實在太好聽,坐在我前面的,有著得天獨厚條件的我偷偷把金英年念的幾乎每一段英文都錄了下來,睡前就聽一下,雖然有混進了沙沙的雜音和嗤嗤的電流音,我依然每天晚上聽著它們入眠。

老媽討厭金英年的聲音,一聽到是他就來氣。

她討厭金英年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她聽得太多了,覺得膩,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像著了迷一樣喜歡金英年。

班裏一位畫畫很好的同學畫了一張金英年的畫像,畫得很漂亮,在班裏引起了一股偷拍潮。有人PS過金英年的照片,把他和某張仿真古風美男結合到一起,站在漫天緋花中的他全身都散發出一股冷冰冰的霸氣,仿佛神話裏纖塵不染的仙君一樣,木然的表情和眼神都在說:不要靠近我。畫面唯美到讓人窒息。

關鍵是,臉是金英年的臉,氣場也很搭。

這張照片很快就出名了,被傳為經典之作,以至於只敢偷拍一下手或者偷拍一下背影的我也得到了一張。

我如獲至寶。

金英年的真人照片我不敢大張旗鼓地貼到臥室墻面上,這張就可以。

我把金英年的照片印在水杯上,書立上,午休抱枕上……隨便拿出那本書來抖一抖,都能抖出和金英年有關的東西。我專門買了一個相框,把金英年的照片和自己的PS在一起嵌到裏面,晚上抱著睡,早上醒來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臉。

老媽知道有個叫金英年的人,因為不管聊什麽話題,我總能找到機會把話題扯到金英年上來,跟在老媽後面,她去哪裏我去哪裏,一個人絮絮叨叨說好久金英年的好。

我還沒大膽到大張旗鼓跟老媽挑明我瘋狂追求金英年的地步。老媽認為金英年是某位天才少年,明星式的人物,是我觸碰不到的存在。每次我一提金英年,老媽都會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白日夢做多了。

聽到別人把金英年看做明星的感覺很奇怪,好像我與他的距離一下子拉遠了,無論我如何努力都跟不上他的腳步一樣,未來一片灰暗。再說到金英年,我變了路數,反覆強調他只是個普通學生,不斷說他的不好,放大他的缺點。

其實心裏喜歡的不得了。

我不能和任何人說我有多喜歡金英年,金英年本人更不可以,但是我有很多話要對他說。我把想對金英年說的話轉做英文,每天寫在便箋上,再貼到墻壁上,很快就貼的滿房間都是。

爸媽不認得英文,即便家裏來了認得英文的親戚,也以為是我少女情懷暴漲,在哪本外國名著上摘抄下來的名言名句而已。

這樣的做法讓我後半生都非常感激金英年,他讓我以一種想不到的方式鍛煉了我的英語聽力和寫作能力,激發了我強大的學習英語的欲望。在同學普遍覺得記單詞背課文枯燥而痛苦的時候,我覺得我每一步都是在朝目標前進,所以非常快樂。

在家裏需要遮遮掩掩含糊其辭,在學校我完全釋放了自己的天性。

用韓昶的話說,就是簡直狗腿得無可挑剔。

韓昶不搞破壞我就已經千恩萬謝了。他說什麽我就當沒聽到。

我列了一整套的追求攻略,其中比較重要的一條是跟。

金英年哪裏走我就哪裏跟,男廁所另當別論,圖書館、琴房、體育館等地方我是一定要跟去的,盡可能地多刷存在感。

金英年不是個木偶,他肯定知道我在黏著他。只是跟著的話,就招嫌了,要配合無微不至的照料。

據書上講,他這樣家庭有困難的同學往往伴隨有輕重不一的自卑感,特別需要其他同學真心實意的關懷。

金英年還是個異類中異類,脾性有些小古怪,不愛跟人講話,從來不和任何人說起家裏的情況,不說學習以外的任何事情,一問到他不想談的話題,嘴巴就變得跟蚌殼一樣,似乎任何人也無法從他嘴巴裏撬出一個字來。

金英年瞳仁的顏色非常淺,看人的時候,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就這樣冰冷地漠然地瞧著你。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感。用藥養起來的身子也不知能撐多久。天藍色書包似乎能隨時壓垮單薄的肩膀。

我分析出來的執行結果是:一點一滴去暖化他。

我書包裏永遠放著兩把傘,一把陽傘一把雨傘,有太陽時我就給他舉著陽傘,下雨時他打雨傘我打陽傘。金英年書包裏也放著一把雨傘,萬一哪一天他忘帶了呢?

他去琴房練琴我就在外面候著,備好飲料拿著外套,忙時趴在不透明的窗臺前,跪在長椅上攤開課本寫作業,不是很忙時就專心聽他練琴。他出來時遞上飲料,夜涼上來了就把外套給他,溫度尚高時就自己拿著。

我書包裏塞著個坐墊,金英年想在哪裏坐一坐,不至於弄臟了他的衣服。白褲子沾著綠草地,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會讓人不自覺腦補自己哼哧哼哧洗衣服的畫面。

金英年說過幾次讓我不要跟著他,見我死性不改,他又告訴我說我的行為給他造成了困擾。那時的我完全沒有將他話中的意思轉化成“我覺得你很煩”的意識,依然心安理得地跟著金英年,並且盡量消弭掉自己的存在感,只在我認為他需要我的時候出現一下下,然後馬上在他眼前消失。

我和金英年走得近,真正言語交流的次數卻很少。為他做某些事情的時候,他樂意了,就接受我的好意,不樂意了,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當我是空氣。

我像是被虐狂一樣,愛極了他這個樣子。一意孤行地把它劃定為默契。並未能被允許接近他而歡欣鼓舞著。

學校裏沒有人明目張膽地去追金英年,居然有同學對我說過:金英年居然允許你呆在他身邊,這是在是太奇怪了。

這無疑是對我相當有分量的褒獎。

金英年之後就沒再說過類似不讓我跟著他的話。他只突然問過我是不是喜歡他,我被他直白的問法問懵了,腦袋想被冰渣子喀拉喀拉摩擦一樣不會思考,在搖頭和點頭之間呆楞之時,金英年沒等著聽我的答案,他走了。

之所以猶豫,是我有種預感,就是金英年機會別人說喜歡他,我若說了,他可能和我斷絕來往。但是我像是否定的模棱兩可的答案,似乎又惹他不高興了。

當時我心裏湧起一股“金英年真的好自戀”的想法,再一想確實有不少女生喜歡他,可能不拐彎抹角是他喜歡的說話方式,我的思緒又飄到開學第一天的廁所事件,那時他也暗示過相同的話,當時我確實不怎麽喜歡他,也確實覺得他挺自戀。

現在竟然覺得他不是自戀,他這個樣子其實挺可憐的。

我都已經追地這麽明顯了,除了親口表白之外該做的都做了,大家卻在問我和金英年走這麽近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我是他的親戚。

我哈哈一兩聲就當是回答了,大家居然瘋傳起來我是金英年的親戚,而且是經過我親口承認的。

金英年沒理這些事情,我也沒理。上初中以來我沾的事夠讓我吸取教訓了。

去了解金英年,投其所好也是必要的。

難住我的是金英年的生日。

平安夜送蘋果,情人節送巧克力,這些都是約定俗成的,生日送什麽呢?金英年貌似不缺什麽。

班裏已經有人在秘密討論這個問題了,我也是其中之一。大家的想法挺有創意的,看起來既暖心又合適。拼誰的禮物貴重我是拼不起的了,金英年喜歡什麽我又想不出。

他似乎能接受任何事物,又似乎沒有偏愛。

去超市買菜時,看到貨物架上有個我之前從未註意過的超大號毛絨玩偶,我第一眼看見它就笑了,說不定金英年看見它也會笑,抱著這樣的念想,我就購了。

把金英年約到一個靜僻的地方,我喜滋滋地把半人高的大箱子放到金英年面前。

金英年拆開禮物後沒有笑,他的臉色變了幾變,將禮物塞進紙箱,說:“挺可愛的。”

他臉上分明沒有一點覺得這禮物可愛的神色,他的下一句話馬上讓我覺得自己萌萌噠了。

他說:“走吧,一起去吃飯。”

“~~~”我幾乎要捂臉喜極而泣了,金英年從來沒邀請過我一起吃飯,只發生過我死皮賴臉地坐在他對面吃飯,就連這種機會也不多,因為天天在餐廳吃午飯的話,對我來說還是太奢侈了。

金英年又把玩偶往箱子裏塞了塞,蓋上蓋子。

“你不喜歡它?”

“挺軟的,放在臥室不錯。”

“=_=”這回答太婉約派了,我問“不把禮物拿出來抱著麽?”

“裝箱拖著走更方便”

金英年掏出手機按了幾下,不一會兒就有個人走上前來朝他鞠了一躬。

我:“……”

那個人把箱子拖走了。

我:“……”

我遠遠望著那個人把箱子塞進了一輛車裏。

“那不是垃圾車吧?”

金英年猛地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再望望遠處錚亮的車:“我想……應該不算是……”

我一路上都在盤算,如果金英年把禮物當垃圾處理掉的話,會拿到多少錢。

絕對不可以讓金英年請吃飯,我堅持買單,小半個月的飯錢就這樣壓縮在了一頓飯上……這飯不能讓我飽半個月,卻讓我甜蜜了半個月。

沒能甜蜜更久是有原因的。

我了解到了玩具的名字要羊駝,別名草泥馬。

我陷入了抓狂狀態,對著墻角念了幾十遍的“沒文化,真可怕”用以自戒。

雖然我不了解金英年,但追他的時候,我從未放棄過去了解他。

金英年很少犯低級錯誤,在舞臺上如是,回答問題時亦如是。這讓在他身邊的我扮演著一個小錯天天犯,蠢事日日辦的搞笑角色。

很少,不代表沒有。

下晚自習後,金英年去了七樓琴房,我跟老媽報告了一聲,也跟到了琴房。

我守在門外,掏出文學作品來借著走廊上的燈光看書,整層樓上的燈光一齊閃了閃,居然滅掉了。琴房裏的琴音也停了。這種情況太少見了。

我簡單收拾了下書包,摸索著推開門,叫了金英年的名字,許久都沒應答。

忽然,一只微涼的手在我臉上觸了幾下。

“金英年?”我按開手機轉過身,看見熟悉的臉,心裏大大松了一口氣。

“嗯”他放下手,“我正要去找你,我手機沒電了,借你手機用一下。”

金英年拿著手機朝琴房深處走去,一道厚重的布簾將我和他隔開。

我聽見碰撞的聲音,接著就是摩擦聲。

“抱歉,手機好像滑到什麽地方去了”

“沒事,明天再找吧”我說。

琴房完全被浸在黑暗之中,腳步聲靠近,金英年環住我,低聲問:“明茉?”

我的心肝顫了一下,我的名字被他叫出來原來是這個音,這個調,這鐘語氣。我點點頭,想到他看不見,忙說:“是我,走吧”

出了琴房我才意識到,不是第七層停電了,是整棟樓都沒電。

這棟樓和其他樓離得比較遠,能照進這棟樓的只有不是太明亮的月光。

我心裏怪怪的。

我初中遇到過這種突發狀況,整棟樓就我一個人,但是喇叭裏很快就響起保安的聲音,讓按指示去做,註意安全之類。樓下的空地上也會有手電筒的光束照上來。

赟揚中學的設備比我原來學校的設備要先進得多,保安系統也嚴密得多,今天突發這種情況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隔了這麽久,整棟樓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不見人,沒有光,沒有聲音。

“你沒有惹到什麽人吧?”我隱晦地問金英年。我沒忘記赟揚高中是私立貴族中學,被整不算新鮮。

金英年輕笑了一聲,沒發出聲音,只是吐出氣息,但他後來的嗓音表明了他在笑:“跟緊我”。

我大著膽子,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我發現金英年是抄著褲兜弓著手臂的姿勢,我便挽緊了他,金英年頓了頓,繼續走。

我以為有什麽事要發生了,神經緊繃著。跟著金英年拐了幾個彎,走樓道。

要我自己一個人我真不敢保證能不能找到樓道在哪裏,這棟樓挺大的,而我上下都坐電梯。

我松開金英年,聽見他的腳步聲一階階朝下去了。

我扶著扶手,慢慢用腳尖探索。我在黑暗中扭到腳過,不敢走太快。

聽不見他的腳步聲了,我叫:“金英年?”

他又上了階梯:“把右手給我,左手扶好,不用急,慢慢來。”

“嗯”我感動得不行。

“我在下面,面對著你,不會讓你摔下去的。”

“嗯”

我越走越順,越走越快,走到三層的時候,燈亮了。

我一時適應不了這明亮,但經歷過黑暗之後,一睜開眼,亮白的光芒裏赫然是與我視線相交的金英年,我居然有種浪漫的感覺。

緊張感一掃而光。

甚至在金英年放開我的手,帶著冷漠的表情轉過身抄進褲兜的時候,我竟然生出一股舍不得放手的眷戀感來。

以前的許多次,金英年就走在我左邊,但從來沒有過像今天晚上這樣的肢體接觸。我敢去碰他了,而他居然主動牽了我的手。

在高中生涯漸漸遠去,我不再和金英年有聯系的日子裏,我千萬次試圖在我與金英年相處的一點一滴中挖掘出他喜歡我的跡象來,最終卻不得不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慢慢回想,慢慢琢磨——牽手沒什麽大不了的,在那種情況下,換做其他男生也會伸出援手。

是我太在意了。

就像顧映所說的,太在意一個人,眼裏就會只有他,偶遇幾回就覺得是命定的緣分,其實每天不知偶遇路人甲乙丙丁多少次,可能偶遇某個路人的次數比偶遇金英年的次數還要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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